2015年8月19日 星期三

金山-飄盪在異鄉的靈魂,回家吧!

一百多年前,埋葬在遙遠異鄉的靈魂,纏繞著赴加拿大的留學生,陰錯陽差的讓她發現那些藏在野草中,裹著鳥糞和青苔,用英文拼出廣東話發音的中文名字的墓碑,幾年之後,又鬼使神差的把她帶到僑鄉裡惟一尚未被重新粉飾的舊碉樓,讓她從已經褪色的梨木衣櫃裡發現一件倉促間,來不及帶走的女人的夾襖,胡亂塞在衣兜裡的袖子,拉出來一條早已經洗的失去經緯交織的彈性的玻璃絲襪,作家的手指伸進絲襪的破洞裡,忽然感覺一股酥麻,就像是這件衣服的主人透過電流在呼喚她:該開始寫了吧?我們的故事。

清朝末年,那些在自己家鄉吃不飽的人們,冒著死在路上的危險,搭上號稱“浮動地獄”的輪船,買了最下層的底倉的船票,一百多天不見天日的航程,通過畜生般的檢查,確定是安全健康的“豬仔”苦力,才能踏上這個人人都以為是滿地黃金的地方,準備賺大錢好衣錦還鄉。孰不知,看著別的金山客體體面面,大包小包回鄉的禮物與金銀玉饌,都是他們在異鄉賣命的代價,他們被當做最廉價也最輕易被犧牲的勞工,當然也最不被尊重,這些金山伯跰手祗足的在物價飛漲的金山賺錢,除了讓自己留一口氣活下去再繼續賺錢之外,每一個毫子都要省下來寄回家給瞎眼的老母,或是嗷嗷待哺的幼子,腳都爛了,也捨不得買鞋穿,衣服補丁再補丁,垃圾桶裡撿廚餘果腹,最窮困的時候,只能躲在別人的屋檐下過夜……

走在臺北街頭,最容易看到的景象就是那些大眼睛、黑頭髮、高顴骨、寬鼻樑、厚嘴唇還有比我們再深黃一點膚色的東南亞臉孔,嬌小的身軀或推輪椅或用手扶持著我們的長輩們在公園散步,所有的大型工程,同樣的臉孔轉載到男性身上,在烈日下揮汗;看完這些金山伯的故事再看到他們,更勾起我對他們的憐惜,同樣是離鄉背井,同樣是想幫家裡多賺一點錢,同樣的幫我們填補了那些在忙碌的步調裡來不及停下來做的事情,也填補了自視太高的我們不願“低就”的位置,台北市最方便與舒適的捷運都是他們辛苦揮汗的成果,就如同開發洛磯山脈的功臣-太平洋鐵路,也是被這些英國人視為草芥的中國苦力付出生命與血汗打拼出來的,在享受他們幫我們創造出來的舒適的環境和生活的同時,希望我們不會像一百年前的加拿大人一樣的自大與自以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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