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6月20日 星期六

"福爾摩沙三族記"、"刺桐花之戰"、"倒風內海"-西拉雅族的前世今生

王家祥的"倒風內海",終於讓我看到四百多年前臺灣原住民的智慧,填補上一次明倫愛閱讀“福爾摩沙三族記”的不足;閱讀“刺桐花之戰”,讓我看到原住民對於漢人入侵之後一百年來斯土斯人的奮戰,當然也包括自己在網路上查詢的斷簡殘篇,讓我得以一窺西拉雅民族之樣貌。


讀"福爾摩沙三族記"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西拉雅族",對於"台江內海"的印象也是朦朦朧朧的,以前環島旅行到台南時,公車開在往返赤崁樓和安平古堡之間,竟然不知道腳下那一塊土地就是曾經的"台江內海",讀過"福爾摩沙三族記"之後,才更加了解,原來台南這塊地方,看到的不只是鄭成功的遺跡,還有荷蘭人、從中國移民過來的漢人,更有早就住在這裡的原住民-西拉雅人的痕跡啊!
"福爾摩沙三族記"的書寫角度是以荷蘭傳教士之女,想要將福音帶給普世眾生,將新世界的進步與文明帶來,教育野蠻未進化的"土著",期待改進他們的衛生、促進繁榮、穩定生活所需、推廣教育......的眼光出發,所以在她悲天憫人的眼睛裡看到的是:"土著"好可憐,沒有文化、沒有文字、結了婚也不准太早生孩子........中研院民族數位典藏http://www.ianthro.tw/p/76紀錄著:西拉雅族沒有穿衣服的習慣,全身上下只有一塊遮羞布,男人若是有戰功或是打到大型獵物,可獲許紋身,將榮耀刻在身上,讓全世界都羨慕他、部落中有爭議可至"公廨"討論﹑沒有唯一的領袖,而是由大家公推出來的長老們一起幫忙評斷,如果兩方還是爭執不下,那就以"比賽跑"的輸贏來判斷誰是誰非,因為西拉雅族的"飛番"之"善走"是有名到連中文的歷史都有記載的喔!在"福爾摩沙三族記"裡面,這些原住民文化對於西方文化的衝擊幾乎都沒有遇到過,即使有,也是淺淺的帶過,像是早就欣然接受一樣,讓我非常不解,任何一個民族,不管他多麼容易接受新事物,應該也有他自己延續多年或是因地制宜的習慣或是文化,原住民少女對荷蘭文字和文化甚至宗教的欣然接受的態度,反而讓我對這本書不"欣然接受"了!
看到"刺桐花之戰"有一點-終於看到我想看的書的感覺,從西拉雅族的特有文化-掌管部落決策大權,為其命是從的"尪姨"的角度來寫,在作者的筆下,這位部落女巫搖身一變,成為一位紅毛與西拉雅混血,有著高鼻子、白皮膚、芙蓉臉、妙身材的少女,再因為血統不純的原因小姑獨處,真的是黃金單身女啊!(這樣的血統是否能傳承"尪姨"的使命?有待查證,但是就是因為這麼美麗的外表和臨危不亂的機智,串起整個故事的男主角的跟隨)在這個故事裡,凸顯出西拉雅族以女性為社會主幹、尪姨高強的法術、部落有難,族人聚集在公廨討論、飛番善走,可在兩軍陣營前來回飛奔刺探軍情、檳榔在西拉雅族的文化裡是交際應酬的工具,女子只接受心儀男子遞過來的檳榔,並立刻咀嚼(倒風內海裡面是看女生是否接受男生對她吐出的檳榔汁)、對於漢人文化的大男人主義嗤之以鼻.......這些書寫的新角度讓我耳目一新,從另外一扇窗看這個幾乎消失的民族的文化和傳奇。
最令我欣喜的,應該就是這本"倒風內海"了,翻開書頁,一大堆的西拉雅語湧來,讓我目不暇給的想做筆記記下來,也讓我搞錯主題,忘記看整個故事的流動,跳脫了這些語言的障礙之後,才慢慢的發現我真的進入了四百年前南台灣,原住民老獵人帶著兒子乘著小舟(艋舺)在養育他也會吞噬他的內海或叢林裡,用最原始也最尊重自然的方法,進行自給自足的漁獵生活,他們會在身上塗滿鹿油蹲在挖洞的土裡一整天,耐心等待鹿群經過(難怪不能穿衣服),等到巡守的公鹿放鬆警戒,並盯緊最病弱的鹿隻才發動攻擊,一旦開始狩獵,要盡快地讓獵物提早結束生命以減少牠的痛苦,獵物一定要自己背回部落,並群體分食之,這就是他們這個民族幾百年來,生活在這片"留著奶與蜜"的土地上永遠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秘訣吧?他們的老人教導孩子要向鹿群學習智慧、向強大的敵人學習優點、守護獵場、把年輕強壯的公鹿留給發情的母鹿、拿公鹿的角來炫耀自己的狩獵技巧是愚蠢的,獵捕剛好夠讓自己過冬的鹿皮才是睿智的......主角"沙喃"從小時候跟著父親打獵開始,漸漸長大成為優秀的獵手,漸漸接觸到外界的漢人和紅毛人,讀者透過那一雙純樸的眼睛,看到了貪婪的荷蘭人,再多的鹿皮也填不滿大船的無底洞,美其名"教化土著",強派教士到各部落,強制族人助其蓋屋並強制族人定期聚會,一定要遵守工作六天就休息一天的作息,打亂這個刀耕火種,漁獵維生,跟隨鹿群的作息而作息的民族的習慣,不改信教者,不只婚姻離散,更被迫穿衣、尪姨為了節制人口數量以維護鹿群繁衍的節育政策也被認為是不文明的野蠻而強制破壞、也看到了看似螻蟻般渺小,但是努力工作,團結一致的漢人,在荷蘭人的剝削和壓榨之下組織地下幫派,揭竿而起的郭懷一事件、也看到了比較早接觸漢人和荷蘭人的麻豆社人,熟悉雙方文化和語言之後,在荷、漢、西三方徘徊遊走,夾縫求生的"熟番",裡外不是人的窘境(或許就是"福爾摩沙三族記"裡面的西拉雅族人)、更有隱身於沼澤亂樹之中,一般人不敢越雷池一步,只要有生人入侵,必定群起長嘯而攻之,不獵首不罷休的蕭壟社人,主角沙喃就在這裡與他們發生爭執,決定比賽跑而定輸贏;整本書直到沙喃在漢人的市集與人發生爭執,我才清楚的看到他的形象:長髮、怒目、尖嘯、身上配著烏律(獵刀),渾身滿佈肌肉線條,強壯的筋肉上還有著美麗的紋身(在這樣美麗的胴體上任何一絲一縷都是多餘的吧?)也看到漢人自我本位主義下的自大與愚蠢,讓自己看不見別人的優勢。


這段歷史,到這裡我終於覺得滿意了,如果哪一天還有一本書是從當年那些渡過黑水溝的羅漢咖來書寫,我應該會更開心吧!! 我好喜歡把自己擺在跟主角同一個位置,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義憤填膺、一起額手稱慶,最後闔上書頁再從遠方看這段歷史的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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